我少年时、长大后、临死前、死后的，我的爱人，我的老师，我的大人（rén），从来我要用自己去充盈你的一双眼，不得不承认您的眼里将全会是我，你不得不承认我，您的我，您唯一的妻子；和您结婚，为了使您更多地看着我，使您更多地像第一次那样，抱着我在膝上轻轻摇晃。我是您的小女孩，穿上新衣服在您面前转个圈，要您欣赏，您永远心爱的小女孩。
我必须向您诚实地坦白——像个好孩子会做的那样——我曾做过一个坏孩子，当您第一次将我抱在怀里，手还拍着我的背，我的耳朵贴着您的胸膛——那是我的父亲，您的挚友去世后不久——我确实曾为此感到羞愧难当，但在巨大的悲痛得到慰藉的感激之外，我确实第一次感到了，日后渐渐明了的欲念的蠢动。您身上有令人无可救药地悲伤的气味，这气味是我对您可悲想望的一切源头；您的眼睑下垂，脚步沉重，声音低沉，好像老旧电器轰鸣——我曾一度认为伴随我二十年的耳鸣就是您安慰云子的话语所引起的。——不要悲伤，云子，不要悲伤……永远没法知道，那副令人哭泣的外表之下，究竟是一个迷失的灵魂，还是甘为他人负重以至于不堪前行的沉默水牛？那时您的肺部工作尚且沉稳有力，不知道，到底是谁身上的温热，呵成了小云子的花瓣上一滴晶莹的露珠。
我无可救药，老师；我羞耻绝望，发疯地渴求着令人哭泣的战栗；无可原谅！但您会原谅。云子是个漂亮的孩子，男孩子们都来告诉云子她的美好，如何使他们感到荣幸与无地自容。——但还是斗胆请求施舍。所有时间里心里想的是您，老师，全是。想您，想要您，要您一同战栗时的哭泣，要您孤立无援时伸手寻找云子的怀抱；这持续的无措，会将您变成了溺水者，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进入眼耳口鼻，冲刷身体，快要窒息——我就会来解救您，会带来宝贵的氧气，让您不知所措的双手有这唯一的希望去捉住。
所以，在一个重要的晚上，我会走进您的房间，静静地坐在您身上，面对面地，给您等待已久的亲吻——从我十二岁到您将要五十岁。是她细心的亲吻，耐心而温柔。闭上眼睛，这就是您和我长久以来所共同渴求的，不要抗拒，让我看到您长久等待后得到满足的痉挛。您一定会慢慢伸出双手，抱紧了我。
用对方身体填充到自己最空虚处，传递汗水与温度，在最后关头捉紧了对方和自己一同去往:只有我们听见了对方的呼喊，老师，老师。
如果不是老师，我不会想要变得和您一样。美丽的云子为帝国成为了一名危险的特务，这是云子在您的离开后唯一的办法，老师。这次再见时，我是您最欣赏的学生，是您从未见过的女人。我愿意听从别人的话，与您共同生活，因为我会让这生活成为我们的生活。但您不该怀疑，十几年日日夜夜我对自己的欲望的珍藏。不该的。云子吃下河豚鱼会进医院，而您会来看望她，我知道我全都知道，这是我们永远不必怀疑的部分。但我不想知道您会怀疑我爱您，根本不想枕头下那把上膛的手枪，言辞之间若有若无的试探。亲我一下，老师，我会好好地回吻，好像您的小女孩一样耐心；亲我一下，我肯定成为了您的共案犯。
但不是这样的，一切都不是，老师。这是您细心保护了许久的谎言，居然会这么久；久到让小女孩有时间长成大人。他们会来抓住你。因为长久以来您的不诚实，我们都变成了笨蛋，云子是他们当中最笨的那个。但云子允许自己最后再笨一次，再见到您，她会懂得如何聪明的在合适的时间和角度向您扣下扳机。最后，我的老师，我的爱人，用您最深的后悔与自责吻我，我只有还给您泪水。
我恨你！我恨你！恨！恨！恨！在这最后关头您也不再聪明了，您的聪明只够找到开枪者是那个小女孩，不会错的。我知道您在想，您到底有多么爱我，并且感谢我真的这样做了；但您不会知道的是，老师，云子会随着她没有被她的老师抹去的泪水，一起倒了下去。
